本来他上床和师兄们打闹，等着觉意来便睡去，可突然被师父叫来经阁学习。

而且不许开灯，红烛在无风的室内静静燃烧。

小童有些无措，担心白天唱诵打瞌睡被师父发现。

席松文浅笑，揽过小童使其靠在身侧，“你觉得僧人只要念经吗？”

小童乖顺靠在师父臂膀，思忖半刻，眼珠子转动，甜甜道：“外边普通僧人只会念经，像师父这样的僧人样样都会。”

小小年纪竟也会溜须拍马。

“佛教三明为何？”席松文正容亢色。

“戒、定、慧。”小童意识到马屁拍错了，立直身体，垂首谨听教诲。

席松文却没有像小童想象中的训导他，而是道：“闻所成慧、思所成慧、修所成慧，闻听佛学要学习五明，你知道是哪五明吗？”

小童两眼茫然，摇头，“不知。”

“声明、工巧明、医方明、因明、内明。”

小童点点头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，听上去好厉害。

“前两者你已学习，今天就开始学习医方明吧。”

席松文的声音就像暗室里燃烧的红烛清晰、温暖，然而小童却内流满面——现在的功课已经很多，为什么还要学！

“师兄们呢？”

小童终是忍不住比较，从没听说过比自己大的师兄们要学劳子医方明，凭什么他要学呀——

吃亏了。

席松文抚摸他的头顶，短茬已经长出来了，却不扎手，“你有慧根，所以师父教你。”

小童若有所思，随后面上逐渐浮现笑容，“我比师兄们更聪明？”

“更有慧根。”

“嗯嗯，慧根。”小童笑得眯眯眼。

席松文翻开医术，窗外吹来一缕微风，烛影微漾，男子温纯的声音随之荡开，不时夹杂小童的提问声。

结果第二天——

“什么，师父走了！”小童傻眼。

“嗯，而且师父说回来要抽背这些。”二师兄指了指堪比人高的书籍，幸灾乐祸。

小童跑去一看，全是医学书，抽气——那么多！

垂死挣扎道：“大家都要背吗？”

一旁的七师兄冷嘲，“只有你这个没长开的小娃娃要背。”拖着长扫帚转身离去。

二师兄笑了笑，摸摸小童脑袋，“好好学习，以后寺庙就看你的了。”

小童抬头一脸茫然。

哈哈，真是傻人傻福。

二师兄拾起用来吓唬小师弟的书籍，“慢慢看，有不认识的字查字典，实在读不懂找大师兄借电脑学习。”

捧着一大摞书只剩下一本昨天席松文给小童讲解的书，慢悠悠离去。

小童愁眉苦脸握住书脊任书页翻飞，却不知二师兄的脸色也不似面对小童时轻松了。

师祖是预知自己五年内便圆寂才选定的亲传弟子，师父却这么早做出决定，莫不是——

二师兄摇了摇头，不会的！

然而远去的脚步却略显浮躁。

此刻独自离去的席松文正拦下一辆车，双手合十，冲车内人浅浅施礼，“贫尼法号空轩，想借车搭乘。”

车内似乎是一家四口出去游玩，车后座甚至还有一条摇尾巴的小狗，副驾座的女主人张口就想拒绝，但对上席松文的脸时愣住了。

掉头和老公说：“是个和尚，做做善事呗。”

男主人顺着车窗看过去，席松文再施礼，抬头。

男主人点头，“进来吧。”看着就像一名大师，顺一道也没什么。

他不知道让他一眼觉得席松文就像大师的是满身佛性，是信徒们为此愿意匍匐在席松文坐下的原因。

“阿弥陀佛，善哉善哉。”席松文再施礼，他走向后门正要打开，女主人下车。

“你坐前面吧，后面小孩子和狗闹腾。”女主人说完笑笑挤上后座。

席松文笑，安然坐上副驾驶，对男主人说出目的地，“送到曲花镇就好。”

一家人本要去富宁市，沿着国道直行两小时就到了。

现在要送席松文去曲花镇，就得左行进入省道去曲花镇，然后上另一条省道返回国道，可以说是多绕了一段。

女主人在后面抱着狗说：“老公你就开呗。”

男主人顶嘴，“我知道，还用你说。”启动车辆打方向盘行驶。

席松文笑，转动佛珠目视前方。

因为有和尚坐车上，男主人没再打开车载音乐，等送走席松文后，手点开电台，正放道：“321国道出现连环车祸，车友们……”

夫妻俩同时一身冷汗，目光对视——

如果没有那个和尚，他们就在321国道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