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阳并没去安抚火道人,而是和佛主施萧晓、一个双手对揣在袖子里的干瘦老者三个人凑在一起说笑…刘厚很不明白的,眼下的情形,像侏儒老道那样吓得失控发抖固然不妥,可是像施萧晓、宋阳这样还在说说笑笑,未免也有些太反常了吧,用不多久大伙就都变成死人了,还有什么好笑的?又还有什么好说的。
顾昭君当初没随着宋阳一起去青阳,他的道理明白得很:我不是南理人,轮得着我去守城么;我更不是战士,我是个商人,去做包赔不赚、一赔还就赔了姓命输到底的买卖,我脑子里长石头了么?
他不打算跟宋阳一起出去打仗,但就这么一走了之未免又有些不仗义,所以率同门下暂时留在燕子坪,协助施萧晓一起准备另一桩关键任务。
真正大事,非得施萧晓、顾昭君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来主持不可。
顾昭君这个人,总是在笑,乍一看和和气气,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没好好地笑,用‘似笑非笑’或者‘皮笑肉不笑’来形容都不合适,反正宋阳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,刚认识老顾那会宋阳很不待见他的这种‘笑’,不过认识得久了、看得熟悉了也就顺眼了,甚至还觉得挺亲切。
现在顾昭君就是在这样怪里怪气地笑着,先问了些战事情形,又慰问了宋阳几句,这才把话锋一转:“我和无艳大师这边早都准备妥当了,你那边呢?”
宋阳笑着:“差不多,这次估计真能成,我接到传报,番子大军追下来了,几乎是倾巢而出。”
顾昭君眼睛亮了一霎,呵呵呵地笑出了声音:“要是真能成的话…这件事可就大了!”说完话锋一转:“咱什么时候走?”
“不着急吧,好歹得等他们来了咱再走吧。”宋阳应道。
顾昭君满脸不以为然:“这里这么多人,到时候乱成一团麻烦得很,还是提前走好些。”
这个时候刘太守已经走到宋阳身旁,两个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,虽然不明其意,但至少刘厚能听懂一点:大伙…能走?
刘太守都懵了,满心以为这次真正死定了,全没想到跟着常春侯竟然还有退路,又难怪宋阳、施萧晓他们这伙人如此轻松!不过他还是有些纳闷,如此的话…老道是宋阳的亲信之一,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不用死了才对,怎么会怕成这个样子?
似乎是觉得顾昭君的话也有道理,宋阳点了点头,不过还不等他说话,一旁的阿难金马就插口道:“千辛万苦,拼命加运气,才换来这么一件大好事,要是不亲眼看一看那场面谁舍得走?”
老顾耸起了肩膀:“我倒不觉得有什么稀罕,看人死又不是什么快活事…再说这里又看不清楚,想看全景儿的话,还得进山登高远眺!”
金马大摇其头:“那不一样,虽然这里看不真着,但是身临其境,感觉没法比。”
两人各执一词,宋阳不得罪人,笑呵呵地传令下去,现在想走的都可以离开,由顾昭君带队;想要‘身临其境’的就继续留下来。
大家只顾着说话,谁都没留意到身边的刘厚。
刘太守都快急死了。
除了‘随时能逃生’之外他又隐隐约约地抓住了另一个重点:要出大事了。可偏偏又听不明白,简直百爪挠心,让他说不出的难受,直接去问侯爷好像有些不太合适,太守目光转了两圈,从人群中把齐尚给摘出来了。
齐尚和巴夏正呲牙咧嘴地互相给对方敷药,哥俩都受伤了,而且都是在脸上,齐尚的脸颊挨了一刀、巴夏的额头被流矢扫中连皮带肉被戗下去一大片。
巴夏手脚麻利,很快就把黑乎乎地药膏给齐尚敷好:“等过几天让宋阳给你配服药,他手段好,不会留疤。”
齐尚撇嘴:“不用,脸上多道疤瘌更显得威风,倒是你,非得请宋阳给你把伤疤除了去不可。”
巴夏冷晒:“你这副白相公的脸都不怕落疤,我更无所谓。”
“不成,你和我不一样,你长得太丑,脑门子再烂掉就没法看了。”齐尚振振有词,边说边笑结果裂动伤口,又一个劲地倒吸凉气。
刘厚也不嫌尴尬,硬是凑上前去,先假惺惺地慰问伤势,跟着就把心中的疑问倒了出来:“我刚听侯爷提到…好像咱们还有、还有什么厉害的手段……”
不等他说完齐尚就笑了起来,不过他脸上有伤,不敢动表情时笑声也显得僵硬诡异:“太守大人还不知道,咱们这座燕子坪封邑,干脆就是另一座青阳城——番子投绳刚歇、遍地火油、随时都会翻起一蓬烧天大火时的青阳城。”
齐尚语气略显激动、话说的有些拗口,加之脸上破了个大口子撒气漏风吐字难免含混,于刘太守一时间没能完全领会:“燕子坪、青阳城?”
听不懂更好,还能多说几句,齐尚没有不耐烦反倒多出几分喜色,摆出了长篇大论的架势:“太守大人可能不清楚,侯爷的封邑中有几位元老人物,早在封邑兴建之初、甚至侯爷还入驻的时候,他们就先到了这里,”齐尚伸手一直仍是颤抖不停的侏儒老道和他身边的瞎子:“火真人和鬼谷前辈两位,便是元老。”
“这两位奇人的本领么……”齐尚拼着疼痛,硬是在脸上挤出个莫测高深的笑容:“具体的我不方便多讲,就这么说吧,只要他俩愿意,烧出前阵子青阳遭受的那样的大火,不过是举手之劳吧。两位前辈可用不着几十万人帮忙扔火油,他们凭借的是真正火神爷爷的仙家手段!”
“两位前辈元老,在抵达封邑后不久,就从常春侯那里领下了一道命令:在这封邑中设计一把火。有了侯爷的鼎力支持,又有着大把时间慢慢准备,两位前辈不负所托,施展毕生绝学设下火点无数……只要侯爷一个心思,现在这燕子坪封邑立刻就会翻起烧天烈焰。”
前些年朝廷选贤闹得轰轰烈烈,侏儒老道精通火术是南里世界上下皆知的事情,刘厚自然也有所了解,可他毕竟没见过睛城的两场大火、更不知道那两场火都是出自火道人和鬼谷的设计,是以对两个奇士放火的威力还有所怀疑,试探着问道:“那这把火…到底会有如何?”
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小,只要别离得太远都能听的一清二楚,这次还不等齐尚说话,一直在难受发抖的火老道忽然开口接下了话题,面皮抽搐着、咬牙切齿道:“五十里的长常春封邑,便是五十里的烈火炼狱!万物化灰荡然无存,莫说凡人的一副皮囊,就是天上的神将、地府的阴兵,只要起火时他们在封邑之内,就只剩被我炼得魂飞魄散、神形俱灭这一个下场!”
(未完待续)